1、在昆明
从贵阳到昆明,迂回曲折,先向西南到安顺,再向西北到六盘水,最后再折向西南进入云南境内,经宣威、沾益、曲靖等地抵达,整整过了一下午又一宿,车到昆明已是上午十时许。这是我乘坐火车费时最长的一次。沿途景色看了个够,火车也坐了个够。火车正点到达,出站后顺利乘上来接站的面包车。学会秘书长卢明辉是历史所副所长,他带着本院的几位工作人员先期来到昆明作准备工作,接站的正是大家都认识的白慧。地方是生的,人是熟的,于是就有了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汽车把我们拉到开会的会址,巍峨的券门上方塑着四个大字:昆明饭店。门内有很宽敞的院子和几座大楼,楼不高,三层或四层,但很大,庄重典雅,很有气派。我们住在第一座楼,房间已经派定,我和阿尔达住一间,邢一尘和哈丹布和住一间。珠荣嘎大概是住单人间,不与我们相邻。分好房间就招呼我们办理报到手续,登记编组,领取出席证。出席会议的人来自全国各地,互相认识的人少,陌生者多,所以这个出席证十分重要,不仅凭此出席会议,凭此入席就餐,而且凭此证乘车,参加各种活动。办完这件事,还要办另一件大事:到管后勤的工作人员那里交粮票。这件事办完,报到手续才算完成。那时人们外出,不管是因私还是公干,必须准备的东西,除了换洗衣服,随身物品,就是工作证、介绍信和粮票。到外省区则须准备好全国粮票。粮食管制是最严格的管制之一,也是有效管控社会的重要手段。这个办法直到90年代初才取消。
处理完所有事务,也就到午饭时间了。餐厅在大楼后面,有通道相连。很大,放了十几张圆桌,桌上铺有洁白的台布,碗筷杯盏,勺子碟子,十人一桌,每人一份餐具。十把靠背椅摆放均匀,只等客人就座用餐。客人陆续来到,坐满一桌,服务员立即上菜。有的客人扎小堆,这桌三四个,那桌四五个,却再无人加入,服务员便招呼他们合并起来上菜。不然,不知要等到何时。菜品很丰盛,四荤四素八样,跟开席差不多。装菜的盘子至少十寸大,菜在盘子里堆得老高。如果有汤,则是用一个瓷盆装上来,盆里放一个大瓷勺子,方便你舀汤。许多菜肴中最受瞩目和喜爱的当属放在中央的那一盘火腿肉,每一片都又长又宽,厚厚的,酱红色,油光滋润,芳香扑鼻。看着就让人止不住馋涎欲滴。那一盘火腿肉少说也在二斤左右,夹上一片,嘴小的,文雅的,要两三口才能吃完。碰上吃货,一口一片,塞满嘴巴,没见他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下肚,不知滋味,简直在糟蹋美食。云南出火腿,尤以宣威火腿著名,来云南的人,无不以一尝火腿美味为幸。而美味之美,在于品尝、品味,在咀嚼的过程中,让你舌上的味蕾、运动的齿颊体会到美食的鲜美适口,以及从未体验过的美妙,从而得到乐趣和享受。在吃的文化上的确有文野之分,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体现,不可以阶级属性随意褒贬,弄得美丑不分,是非混淆。昆明饭店以火腿肉为主菜款待来客,午晚必备。这份盛情美意,令人铭感。在我,至今未曾稍忘,记忆犹新。
下午本来没事,正准备去逛街,却被卢明辉找去开会,让我负责编写会议简报。到会的还有各组组长和记录员,一共十几个人。我跟卢明辉并不熟悉,院里开会,所长们围着会议室中间的长桌坐上一圈,我们普通干部坐在长桌一头面对主席台的座椅或靠墙的凳子上,那是等级分明,不容错乱的。他经常发言,所以我认识他。至于他是否认识我,那就不知道了。难道就是会前拿上院里通知去他那里换取请柬,登记在册见了一面,他就记住了我,并且觉得我可以承担编写会议简报的任务?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定听过其他人的议论,知道我的文字水平可以担任编写简报的工作,这才决定让我来负起这个责任。推辞会使人失望,留下不好合作的坏印象,何况这事并不费难,不过就是占用一些时间而已,于是便应命前往。简报每日一期,报道会议进程,活动内容,学术研究的进展情况、有哪些重要成果等等。总之,这既是本次年会的实况记录,又是足以反映学会一年来工作状况的材料。并非只是一份流水账,可以草草完成,马虎了事。简报取材除了秘书处提供的材料,还有各组记录员晚饭前必须送来的发言记录、活动纪要。为了审慎从事,我编写好的文稿,要送给珠荣嘎审阅,经他同意签字后,才能交秘书处打印分发。卢明辉秘书长事儿太多,顾不上看了。从开幕到闭幕,一共九天,九期简报,每一期都应该有各自的内容和重点,还真的要我费点心思。
昆明饭店在老市区的边缘,但距离也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可到。晚饭后我们几个人便相伴前往观光。昆明在北纬25度线附近,呼和浩特在北纬40度线以北,足足相差15度。所以虽说已是晚饭后,离天黑尚早,市区人来人往,正街两旁的街巷里,挨排排摆摊设市的商贩们正忙碌着买卖,简直与早市、午市无异。呼和浩特那时在背街小巷里也有商贩做买卖,人称自由市场。但是人少,商品、蔬菜的种类也少,而且过午即散,与昆明繁荣兴旺难以相比。昆明虽然全国闻名,而且是云南的省会,但与所有的老城市一样,原有的规模都不大,我们利用空闲时间逛了三四次,就把东南西北四至看了个遍。竟然没有看到省、市的机关大楼,更没有见到西南联大旧址,以及当时已有的各个高校,想来他们都是在旧市区以外的地方。那天我们没有走多远,在老城中心附近转了转就回饭店休息了。
客房里有两张床位,为了客人行事方便,所以浴室和卫生间是分开的。刚入住时未及注意,晚间准备洗漱休息,看见旅客须知,才知道这里是24小时供应热水,也就是每天任何时候都可以洗热水澡。我让阿尔达先洗,他却让我先洗,我只好不再谦让。热水不但温度高,而且压力强,一会儿就放够了足以浸泡全身的水量,用手试一试,有些过热,又放了些冷水。坐了两天三夜火车,又几乎忙碌了一天,浑身的疲累、风尘都在浴盆中荡涤净尽。上床后,酣睡直至天明。第二天我问管后勤的人员,在昆明饭店住一天要多少钱,他说:“9元”。这个数字把我吓了一跳,脱口说道:“这么贵呀!”那后勤人员说:“这一栋楼的宿费是最便宜的,后面那几栋楼接待贵宾,要十几二十几块,甚至更多,那才叫贵呢。”他的话使我这个与外界甚少联系,孤陋寡闻的人大开眼界,同时也才知道等级差别之多,之悬殊。那时改革开放刚刚起步,还在争论徘徊之中,变化已如此之大。现在与那时相比,商品与服务的价格翻了多少倍,那时最有想象力的人也绝对想象不到。我那时听见住一天要9元,就吓了一跳,如果听说以后的价格会有现在这么高,动辄成千上万,那还不得吓死?
后来我们几次利用空闲时间去老城区巡游,去过翠湖公园、金殿等地。但只有金殿留下较深的印象,余皆淡忘。
9月15日上午,中国蒙古史学会年会开幕,全国各地都有代表前来参加会议,不少来自首都北京,更多的代表则来自边疆有蒙古族聚居的省区。这些代表多为各高校的教授、教师,研究员院所的学者、专家。年老的不少,中青年更多。有的老学者对蒙古族的历史文化研究了一辈子,学养深厚,著述颇丰,在国内是权威,在国际也颇负盛名。不少中青年研究者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近年来也奋发有为,潜心研究,取得不少成果。此刻老中青汇聚一堂,真有“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之况。使我看到了蒙古史学研究者之众多,蒙古史在历史学上的重要性。
这种状况与蒙古族在历史上和现实中的地位直接相关。如果没有成吉思汗创建的蒙古帝国,没有在中国建立的蒙元王朝,没有遍布欧亚大陆各地的蒙古族族群,就不会有现在这样众多的蒙古史研究者和如此兴旺的蒙古史学术研究活动。在中国有蒙古族自治区、蒙古族自治州、蒙古族自治县,蒙古族以这些地区为依托,繁衍生息,传承发展着本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独树一帜,大放异彩。新时期以来,*治形势宽松许多,学术研究和交流也随之活跃起来。蒙古历史、蒙古语言、蒙古文学的研究有了大幅度的进展和提高。进而拓宽领域,创立了蒙古哲学史和统称蒙古学的学科,并且大力开展国际间的学术交流。一些国际上著名的蒙古史学者,蒙古学专家,纷纷应邀来华交流讲学,进一步促进了国内的学术研究,成果累累,不少获得国家奖项。像《新译简注蒙古秘史》那样受到公开批评指摘的毕竟只是个例。
我在内蒙古社会科学院情报研究所工作,研究所有责任为研究人员提供学术情报服务。我虽然是情报所的一名工作人员,并不分工蒙古学情报资料工作,却也应当关心有关蒙古族社会科学研究的状况和有关的情报资料。所以在会上无论是听大会发言,还是小组讨论,我都用心谛听,不敢轻忽。一方面藉此学习,充实自己,一方面有利于编写简报。九期简报,每期都获得珠荣嘎的首肯,顺利打印分发。我没有听到与会者的赞扬,也没有听见他们的批评。不知是他们无意臧否,还是对简报不以为意。但是卢明辉后来见到我,把我夸了几句,表示谢意和赞扬,却是使我感到非常熨帖。不像伊盟师范那些管事的领导视人为仆役,为工具。使唤你便是对你的重视,你就应该感恩。使唤完了就完了,你干得再好,也没有一句话表示肯定。这些人的出身都很符合遴选干部的要求,不是工人家庭,就是贫下中农成分。可是对被领导者的态度,却比他们批判的地主资本家还要冷漠无情。卢明辉能够干上学会秘书长的职务,不是偶然的,至少在用人上知人善任、以礼相待,仅仅这一点就比伊盟师范那些人高明得多。卢明辉在社科院树怨很多,我听到的对他的訾议就不少。但他与我这一次的交道却使我对他有了好印象。我是不是只从个人立场出发观察他呢?想过,可能有,但不全是。不同立场,不同利害,不同水平,不同的思想方法都有可能对一个人作出不同的判断和评价,这是很寻常的事。我如果与他有更多的交往,有更深入的了解,说不定也有可能与那么多的人一样,对他产生恶感。现在,只经过这一件事的观察,我只能先保存着对他的好感,并且与伊盟师范的那些人作比较。
学会在交流研究心得,讨论各项专业课题之余,还组织代表们进行两次参观游览。使年会开得既团结紧张,又严肃活泼。受到与会者的热烈欢迎。
一次是在会议开了三天之后,参观滇池东端的大观楼和滇池西边的西山风景区。早饭罢,两辆大轿车(现在叫大巴)几辆小轿车拉上全体与会者一路前往,出城后不久就到了大观园。这里是一所公园,地势平坦,种植有各种树木和奇花异草,仿佛是一处植物园。面对滇池的一面有一座三层楼宇,翘角飞檐,面湖兀立,这就是誉满遐迩的大观楼。楼与滇池之间是一片广场,游客可以在楼前近看远观,尽情欣赏大观楼的风姿。看惯街巷市井房舍的人,来此看看古色古香的楼阁,自然别有情趣。然而建造此楼并非供人观赏楼的本身,而是让人登临此楼,纵目眺望四周,饱览湖光山色。用以开廓视野,荡涤心胸,怡情养性,消愁解闷。我们这一群游客没有人去登楼大观风景,因为此楼只有三层,就是登上三楼,其实只在二楼顶部,离地十米左右,高也高不过哪里去,对大家缺乏吸引力。但是大观楼门前高高悬挂的木版长联,却吸引着众人围观欣赏。作者孙髯翁,清康乾时文人。此联上下联各九十字,共一百八十字。上联写五百里滇池风景,是为一横;下联写数千年往事,可谓一纵。构思宏伟,气象阔大,用典精当,状物生动,对仗工整,浑然一体,被誉为古今第一长联。游人来此,与其说是看大观楼,毋宁说是看这难得一见的长联。大观楼在十九世纪中叶咸丰年间被兵燹焚毁,同治时重建。现存长联则是光绪年间云南剑川人赵藩所书,笔法苍劲雄浑,殊堪观赏。我有楹联书数种,有几册皆收有此联,不妨抄录如下: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巾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长联传世,名扬四方,连带着也使大观楼美名远扬。就好像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之于岳阳楼,崔灏的《*鹤楼》诗之于*鹤楼,王勃的《滕王阁序》之于滕王阁一样。不过,后三者诗文与楼阁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长联描写赞美的景色、对历史的沉思,与大观楼本身的联系则略显逊色
看罢大观楼再去西山风景区。车程不远,沿滇池绕行二十公里左右即至。汽车停在山脚下一座庙宇前的广场上,下车后,领队通知大家集合、返回的时间,人群就自动散开,三人一组,四人一伙,走向各自的目标。我和阿尔达几个老伙伴徒步沿山径向山的深处前行,目的地龙门。因为西山与地面的相对高度并不高,所以虽然地势逐渐升高,但仍属缓坡,行走起来并不令人累乏。
山路半道遇一小山湾,三四十平米大小,近崖处有石砌墓茔一座,墓碑上刻着聂耳的名字。乍见后,不由得惊喜交加,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聂耳!这位创作了《义勇*进行曲》的人民音乐家,虽然年纪轻轻不幸溺亡,却因此曲激昂慷慨,鼓动起全民族抗战的血性,誓死战斗,为赢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巨大的贡献。聂耳创作过不少乐曲,唯有这一首,妇孺皆知,人人会唱。后来更被定为国歌,响彻全球。他的生命结束得很早,他的英名却永世长存,为人缅怀。可是,他的坟墓竟然僻处在这小山湾里,如此简陋、寒碜。游人若不往湾里多走几步,就会忽略他的存在,我不禁为此嗟叹不已。此行距今已36年,中国面貌早已焕然一新,绝对是“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昆明西山聂耳墓,想来也早已修葺一新,或者扩大规模,重新建造,与聂耳的名望相称了吧!
过聂耳墓继续往上走,坡度越来越陡,渐渐就有了石块铺就的山路。再陡,就砌成了石阶。石阶每一级的高差也逐渐增大,行走变成攀登。石阶山路越来越窄,离目的地龙门也就越来越近了。龙门不在山顶,而是在接近山顶的一处断崖。通往龙门的山道最后一二百米,硬是从岩壁上开凿出来的半开放隧道。为了安全,有的地方沿山路用石柱铁链建造成围栏,有的地方没有凿开外壁,山道就是隧道。隧道较长的,上方凿开几个洞采光通气,脚下并不难走。人们行走在这样的山道上,不觉劳累,而是觉得野趣横生,更有兴味。我们登山至此时,忽然觉得有些拥挤,原来捷足先登龙门者此时正在下山,山道狭窄处只容一二人并行,上下山的人迎面相遇,只要有四五个人,就会发生拥堵。总要排成一行,侧身相让,然后才能通过。不过,没多久,我们终于登上了龙门。俗话说“一登龙门声价十倍”,而此龙门非彼龙门也。这个龙门是到此为止的绝境,往前,无路可走。面对群山,再跨一步,就会坠下悬崖峭壁,落入万丈深渊。龙门的地块面积不大,四周围以石柱铁链栏杆,能容纳三五十人同时登临赏景。走完石阶,登上平台之处,矗立着一座石头牌坊,上方正中雕着“龙门”两个大字。许多游客就冲着这两字,以牌坊为背景拍照留念。阿尔达有一架不怎么样的照相机,为我们拍了一张,证明我们的确登过龙门。牌坊两边柱子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仰笑宛离天尺五;下联是:凭临恰在水中央。一写山势高峻,一写滇池汪洋,无甚出奇处。从山下看龙门绝壁,险峻惊人,不登临探究,难以甘心。等到到了龙门,实地一看,龙门本身竟然没有什么可看之处,它只给游客一个登高望远的处所。望远能看到什么,则是境由心生,人言言殊,各得其妙,毋须统一。下山时遇见一些兴致勃勃正在上山的游客,有人问我:“上面好看吗?”你我随口答道:“好看好看。”于是他们就更加起劲地往龙门攀登。我的回答,首先是顺着人家心愿,不让人家扫兴。其次是等于给人家鼓励加油,也许人家真能看到许多美景,而我却没有那双慧眼。
从龙门下来去了停车场,却见许多同来的会议代表,正在就地享用简易午餐。原来昆明饭店应约准时送来肉包子和三鲜汤,虽然简约,倒也让大家吃饱喝足,增长了精神。稍事休息后,阿尔达等要去参观太华寺,我只好随行凑趣。其实,我对寺庙兴味寡然,就是因为从小到大看的寺庙实在不少的缘故,光一个栖霞寺就住了一年,藏经楼是宿舍,大雄宝殿是课堂,熟悉得起腻了。后来遇见寺庙,便过而不入,或者远远绕行。加上我从小就看过不少神魔小说、*怪故事,知道那都是编出来的故事,供人消遣逗乐,并非真有其事。也曾随大人尤其是母亲去过大大小小的寺庙拈香点烛,顶礼膜拜,却从来不信神佛,不惧*怪。为了表示不信不怕,有时还会在同学和小伙伴面前故意说一些不敬之语,做一些不雅的动作,逗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大人见了,说我不懂规矩,调皮捣乱,我也置若罔闻,不思悔改。这种从小就有的特性,预示着我有一点与众不同的秉性,是爱标新立异?是特立独行?是对世俗的反抗,还是对传统的叛逆?直至活到现在,我也没有厘清。总之平日里不那么随和,不那么容易合群。有时跟大家在一起,热闹倒是热闹,往往“群居终日言不及义”,甚为无聊,何如独处之悠游自在!这一回是集体出游,主要是集体行动,单独行动,反倒索然无味。所以就跟着老阿们一起去了。他们看得兴味盎然,我则跟在身后,随行随止。太华寺在山腰,有许多厅堂殿阁,厢房长廊。周围峰峦起伏,林深树密,修竹茂盛,花草丛生,的确是个好去处。
不过,无论这里景色如何优美迷人,来者只会欣赏赞叹一番,有照相机的再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最后都要离开。来此一游只是换个环境,在风景名胜之处放松放松,调节调节。没有人想在此买屋定居,做个隐士。更不会削发出家,皈依佛门,当个和尚,以便与这儿的胜景佳境厮守一生。吸引人们汇集聚居的,终究是生活方便,有工作可干,有钱可挣,有事业可以发展,有名利可以追求,有各种各样物质的精神的享受,多姿多彩,光怪陆离的城市。
我们这一群毫不例外,回去的时间一到,大家全都到齐,依次上车,大巴、小车载着欢欣愉快的一群,原路驰回昆明饭店。正好进餐厅吃晚饭。
另一次参观游览是在会议议程结束,各自返回之前,去昆明东偏南约一百五十里处的石林风景区。这个风景区以其独特的地形地貌而闻名全国,吸引着个地游客纷至沓来。来昆明者当然更不会失之交臂,说什么也得找机会前去,以一睹其奇特风貌为幸。
有着游西山的经验,这一回虽然行程较远,行动却迅速利落,一点不耽搁时间。跟餐厅联系好,早餐提前一点,午餐推后一点,五个多小时,足够来回和游览了。大约9点左右,我们便到达景点。与大观园、西山一样,这里也不收费。那时公有制观念根深蒂固,国家的风景区,人人皆可观赏游览,收费会被认为是奇怪之事,错误之举。哪像现在,处处讲“市场化”,办什么事都是“钱”字当头,何况旅游?而旅游也确实成为一大产业,是“鸡的屁”里重要的一块。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阎王吃小*。像石林这样绝对够五星级的风景区,即使是旅游淡季,门票不卖个一二百元也是说不过去的。看报道,有的风景区想方设法,尽情搜刮,将景点门票化整为零,门票卖一次钱,里面的景点每一个都要再卖一次钱。游客已经进了景区,一看还要不断买票当然很恼火,*气不看吧,门票钱白花了,只能憋气窝心,继续买票往下看。这样的游客肯定不会再来第二次。但是景点的人不怕,中国游客那么多,只来一次还常常园区爆满,道路拥堵,少了你一个,自有后来人,怕什么?想到这里,觉得我们那时前去游览,真是幸运之至。不花钱事小,那种让游客随性游览,任意观赏的闲散自在,多么难得。那未加装扮改造的景物,保存着原生状态,真朴自然,又是多么可贵。
车队停处已是石林景区,放眼望去,高高低低,粗粗细细,大大小小,奇特怪异的石笋、石柱、石峰、石堆,远近都是,几乎望不到边,估计有十几里方圆。那时没有导游一说,但有管理人员、工作人员。见我们这一大群游客,马上来人指引游览路径。原来石林分布的地区广至一百多里方圆,现在辟为游览区的是石林最集中、最多样,最美观,最富幻想的地段,称为特别保护区。把我们引进游览区后,人群沿着路线看了不久,就被旁支路线中更为奇异的景观吸引走散,三五成群,随意而行,左转右弯,不辨东西。有的走进了地下溶洞,有的登上了溶岩小丘。我和阿尔达几人几经盘旋,走进地面上的一处溶洞,洞连洞,洞套洞。多转折,多歧路,在里面行走就好像捉迷藏。进去好进,走出来怎么走?有的路看似能走出去,没走多远,碰壁了,原来此路不通。有的路很狭窄,只容侧身走过,几步一转,又回到原处。几次尝试后,终于找到出路,走出那溶洞。这个过程,真有点像生活中的际遇,曲折多磨。其实,当时只要沿进来的路退出去,很快就可退出这个溶洞。因为不甘心后退,总想在前进中找出路,所以才费时费事,还弄得心上多少有些着急慌忙。最后在前进中找到了出路,不后退的想法,好像仍然应该肯定。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以后的参观我们就老老实实按照标出的路线进行了。按标出的路线游览,不光路好走,而且能够看遍具有代表性的石林景观。直刺天空如利剑的,顶有伞状石块如蘑菇的,成行成列如峭壁的,巍然耸立如高塔的,远观其形如狮虎,如雄鹰的,无不毕肖,令人惊叹自然造化之精妙与伟大,用*斧神工也难以形容其万一。折返时我们走了另一条路线,竟巧遇传说中的彝族姑娘阿诗玛的天然塑像,那一支离群独立的石柱,并不规整,远远看去,在蓝天的映衬下却宛如一位彝族女子的形象。她裹着头巾,背着竹篓,胸部丰满,腰肢柔细,裙裾微摆,目视前方,活生生就是一位聪明俊俏、勤劳质朴的美丽姑娘。我们在路上站定观赏,觉得不够,又前走,后退,变换角度观察,越看越真,觉得这天然形成酷似人形的石块似乎比人工制作的雕塑更能传神。石林之奇妙一至于此,可谓臻于化境,令人惊叹难忘。
石林游罢,回到昆明饭店,秘书长宣布年会议程全部结束。其实昨天下午就已经举行过闭幕式,会议已经结束。返程的火车票飞机票也在昨天填报、交款完毕,就等今天下午取票,明日早饭后动身。暂时走不了的,食宿均须自理,会议不再过问。石林之游是与会者的共同心愿,所以仍以会议名义集体行动,而会议简报并不反映此事。就是会议期中的大观园西山之游,在日程上也只写“休息”二字。明明有这项活动,简报却不予记载,我只是奉命行事,乐得省事,其原因无非是怕人说“公费旅游”而已。而藉公务之便,捎带旅游的事情,参与者正中下怀,无人非议;主持者获得好评,乐此不疲。早已上上下下各行各业形成惯例,逐渐成为一种隐形的待遇或福利,想不干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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